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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万土耳其人科隆大游行 支持埃尔多安 德国惶惶不安

2016-08-01 德国华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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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万土耳其人科隆大游行 支持埃尔多安  德国惶惶不安



7月31日周日下午多达几万个土耳其人抵达科隆参加大游行


7月31日周日下午15点,在科隆 莱茵河沿岸的Deutzer Werft有将近3万个在德国的土耳其人为了他们的总统埃尔多安举行大规模的游行。土耳其的体育部长将亲临现场讲话。预计届时也将会有将近400个德国支持北威州党的极端右翼分子前来参与。科隆警察局局长认为会有2万到3万人参加大游行,而德国土耳其联盟的人则认为会有3万到5万人来。我们不禁要问:对那些在德国的第二代和第三代们来说,他们从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兴趣?


欧洲土耳其民主主义者联盟秘书长Bülent Bilgi是此次示威的协助组织者。他认为此次示威不是为了土耳其总统Erdogan,而是针对今年7月中旬失败的军事政变。很多旅居在德国的土耳其移民对德国媒体的相关报道很恼火。媒体的报道对政变轻描淡写,提到有一个政变,死了264人。这似乎是一个不起眼的事情,很多就被抹去了。相反的大量报道总统Erdogan的反制措施。(小编注:土耳其总统建议从今往后军队和安全局都要听从他的命令。这个建议将涉及宪法的改变。目前土耳其的安全局是由内政部长而操控的。而军队传统上在宪法里就拥有很大的自由。同时他还要关闭所有的军事学校。说今后只有一个国家的军事学院负责军事培训。)



在德国的土耳其人游行支持埃尔多安


在德国的土耳其人之间的冲突也日趋明显


柏林德国东方研究所的土耳其研究员Ludwig Schulz表示,许多在德国的土耳其人将失败的军事政变看作是土耳其社会走向民主自由的一次成功。而对于埃尔多安的兴趣则是来自多方面的:很多土耳其籍的人是听从和跟随土耳其媒体的报道。再加上土耳其人的民族自豪感和被德国社会的排斥性。“也可以说,这种兴趣的来源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来自于德国对土耳其的正确的批评,另一方面是来自于土耳其族的人,对土耳其的完美化观念。


不来梅大学的土耳其专家Roy Karadag认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埃尔多安的追随者。在德国土耳其人之中也对此出现越来越多的矛盾,不知道到底应该由谁出来具名地说话、反应以及电话联系。而他自己则曾在2013年第一次以德国土耳其人的身份飞到伊斯坦布尔去,参加向以埃尔多安为首的政府的抗议游行。也之所以,他认为现在的欧洲土耳其联盟要在科隆举行抗议游行。他们要展示的是多数的德国土耳其人都是支持埃尔多安的。



警察大批抵达科隆




为此科隆出现了大批的警察,气氛紧张。警方表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对付此次游行中的暴力行为。在7月31日周日被集中到科隆的警察从原本的2300名增加到2700名。八支水枪严阵以待。


埃尔多安则表示要派一个部长前来讲话。而警方认为这将会导致现场的安全措施难以保证。万不得已的话,只能禁止游行。


在许多反游行者中间,也有很多来自极端右翼的支持北威州党。警方认为很可能有暴力倾向的流氓也加入其中。同时也预测会有库尔德族的人加入。警方在当日下午临时决定禁止极端右翼分子的支持北威州党的党徒们跟着游行穿过市中心,并且,警告他们,一旦喝酒太多,就将勒令解散他们的游行队伍。



警察以武力制服一个游行队伍中出格的极端右翼分子


有将近200个来自”科隆抵抗右翼分子“联盟的人加入了游行队伍。他们于当日下午从Sachsenring出发穿过市中心。他们在Heumarkt集合并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很快人数便上升到1000个。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联邦宪法法庭已经决定: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将在游行过程中不被允许出现在屏幕上。并同时拒绝了游行组织者的这一申请。游行的组织者们原本是计划由一个来自土耳其政界高层的人参与并讲话。但是警方在经过风险分析之后,予以否定。否定的理由是,讲话可能会给游行带来危险。



游行者举着埃尔多安的旗子


为此,游行的组织们想出了让土耳其的政治家通过屏幕切换来达到讲话的目的。然而,这个主意也被警方和明斯特的高级法院禁止。科隆的警察局局长Jürgen Mathies表示,为了避免给游行者带来强烈的情绪化的刺激,他将全力阻止埃尔多安出现在屏幕上。


7月30日周六,也就是昨天,游行的组织们又向联邦宪法法庭提出申请。并质疑明斯特法院的决定是否违反了宪法。结果法庭的判决是:”没有。“ 法庭认为禁止是被允许的,因为这牵涉到谁的问题。如果埃尔多安出现在游行者面前,将有可能导致现场的完全失控。


现在,唯一的一位代表政府出来讲话的将是土耳其的体育部长 Akif Cagatay Kilic。他是埃尔多安的贴身参谋。也是埃尔多安所一手提拔的。原来所计划的由土耳其外交部长出来的步骤,被科隆的警察局局长制止。


游行的情况将具体如何,有待小编周日之后报道。


翻译整理穆紫荆



延伸阅读一:(德国之声中文网)


本周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的支持者和反对者都将在科隆举行示威。科隆市警察局长透露,土耳其部长级人物会在当天现身发表讲话,因担忧发生骚乱,德国再次增派警力。

裁决结果宣布后,舆论猜测,土耳其政界人士可能会乘飞机前往科隆到现场发表讲话。本周六(7月30日)科隆市警察局长马提斯(Jürgen Mathies)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他已劝阻土耳其外长前往现场,不过土耳其体育部长届时将发表讲话。因此将2300名警力增至2700人。他相信,明天科隆将会渡过和平的一天。

除了担心立场迥异的示威者周日会发生冲突外,在德国举行以土耳其内政为主题的集会示威是否合适,也引起热议。德国外长施泰因迈尔(Frank-Walter Steinmeier)接受《南德意志报》采访时表示:"来自土耳其内部的紧张局势蔓延到德国,对不同政见的人进行恐吓,不论是来自哪方面,都不可以。"

联盟党议会党团主席考德尔(Volker Kauder)反对禁止亲埃尔多安游行的呼吁,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表示:"虽然个别示威者的诉求或许令人难以接受,但自由集会是民主的组成部分。……我们预估参加示威的民众会遵守法规。"

支持埃尔多安集会的组织者估计,会有两万人参加活动,警方估计的数字为三万人。科隆市警察局长马提斯预计,示威者情绪可能会十分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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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调 | “凯末尔主义”究竟是什么?

2016-07-17 李燡 


        土耳其的政变是昨天发生的大事件,目前局面尚扑朔迷离。但,无论朋友圈公号或微博自媒体,似乎都有将此事件渲染成代表正义一方的军队企图推翻绿教恶魔埃尔多安却悲壮失败的倾向,甚而连凤凰网等半官方媒体都作如此说,这实在是相当奇怪的事情。

        24小时过去了,微博上的“土耳其”似乎已有亡国之虞,我便想为这个可爱而有趣的国家写点什么,这大概也是这个公号开启以来我完成最速的一篇文章。


        本文相当部分内容来自历史学院昝涛的课件及其著作《现代国家与民族建构——20世纪前期土耳其民族主义研究》,昝涛老师是我国首批赴土学者,虽还不满四十岁,却已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土耳其研究专家。我听过他两学期的课程,亦得不少指点收获,特此致谢。




 “大国土耳其”与英雄凯末尔



        很多媒体将此次政变的主体:土耳其军方都冠以“凯末尔主义维护者”的地位:


        我们自然先该了解“凯末尔主义”究竟为何,才能判定此言确谬。

        谈凯末尔,便不能不回溯一点土耳其的国家史。


        按当今的国土面积看,土耳其不算是个大国,也谈不到多高的国际地位;但若以历史的眼光,“土耳其”真对世界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时至今日,仍然波及到我们的,至少包括伊斯兰教的极端化,以及中国的新疆问题。


这里的“土耳其”带个引号,是因为有些令人犯难的地方。

人类最早的村落:Catalhoyuk复原图, 位于土耳其西北


在一个中国人的眼光看,我们得认为土耳其是个文明古国。土耳其大部所处的安纳托利亚高原古称小亚细亚,是人类文明最早发源的地方,比我们的黄河流域还要早很多,赫梯帝国还是首先学会炼铁的国度。而就在不远的从前,奥斯曼也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帝国,国祚存续七百余年,几乎是基督教欧洲唯一敌手,鼎盛的时期,从今日的巴尔干群岛到广袤的北非全都是帝国领土。

奥斯曼鼎盛时,埃及到阿尔及利亚不过是地名而已


        但是,土耳其这个文明古国,尽管比中华文明还要早(大概早很多),却不能与我们中国相提并论。而我们的中华文明所以伟大,并不是因为早,却是因为长。中国几乎是世界上唯一的,从古至今主体民族及文化精神从未变化过的古文明(日本或许也算)。中国的历史,时间与空间是统一的,凡在中国国土上发生的事情,都属于中华民族的历史,即使像元清这样的异族政权,也是高度汉化的,其文明实质仍然是中国的。


但土耳其却不可这样讲,赫梯东罗马奥斯曼固然赫赫威名,这些帝国的核心区域也都是当今的土耳其,可它们的肉体和精神都已在历史中湮灭,不变的惟有静默的安纳托利亚高原而已。理的土耳其同历史的 “土耳其”被割裂了。

        现在我们谈论土耳其,只能是指那个诞生在一战之后,由凯末尔.阿塔图尔克(Kemal Atatürk)凭借其军事才能和好运气一手造就的全新国家,从血统上说,土耳其与之前任何一个大帝国都毫无关联,它只与国父凯末尔有关(Atatürk就意为国父,尽管凯末尔其实不是土耳其人)。而土耳其历史与地理的分离特征,对如今所说的“凯末尔主义”又有极大影响。


        凯末尔确是个真正的英雄,也是我所钦敬的20世纪世界伟人之一,弱国强君,天赐英才。他时所目睹的奥斯曼帝国,其腐坏衰落并不较晚清的情形更好,而其所面的群狼环伺却比位于远东的满清还要糟。

        我们今天都知道,1919年的巴黎和会,“二十一条”引起了北京的五四运动。但巴黎和会中,中国实在不是很重要的内容,瓜分奥斯曼帝国才是诸强的首先工作,奥斯曼帝国在和会的《色佛尔条约》中,丢掉了几乎全部领土,仅被允许保留安卡拉方圆几百公里面积。


《色佛尔条约》中的土耳其领土仅余黄色部分


        凯末尔运用高明的外交技法合纵连横,联苏抗欧,又在极大的幸运眷顾下苦战击败了英国及希腊军,用尽手段终于迫得英法意等协约国认可了新世土耳其,栉风沐雨筚路蓝缕,终于侥幸保得今日土国的大致疆界。如何让弱国土耳其能够活下来,就成为元首凯末尔的重大任务。




 “泛伊斯兰主义”与“泛突厥主义”



        与民国时的中国相似,奥斯曼土耳其也有一批“爱国知识分子”孜孜不倦的为国筹谋,当时的主流选择,无外乎两条:一曰“泛伊斯兰主义”,一曰“泛突厥主义”。


        “泛伊斯兰主义”是奥斯曼帝国末期提出的救国策略。其整体的考虑是迎合当时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动荡局面,利用伊斯兰教“认主独一”的传统,忽略民族国别语言等分歧,将所有穆斯林国家团结在一起,共同对抗占优势的欧洲国家。

        土耳其采取泛伊斯兰主义,也的确有先天的便利,奥斯曼帝国治整个中东北非地区日久,全伊斯兰教的无上权威——哈里发(الخلفاء)由奥斯曼帝国苏丹兼任,土耳其作为奥斯曼帝国的继承者,天然拥有整个穆斯林世界的最高合法性,看起来由它来推动泛伊斯兰,是再合适也没有了。“泛伊斯兰主义”,实质上奥斯曼帝国自保自救的翻身术。


        “泛突厥主义”((Türkülük))则是由土耳其大学者戈卡尔普(Ziya Gökalp)提出,其地位大致相当于我国的鲁迅蔡元培共同附体,土耳其民族精神导师。其策略是团结所有突厥人种,将土耳其建设成为全世界突厥人的精神家园——这个策略的困难之处是突厥作为一个古老的游牧民族,血统实在过于复杂,到了戈卡尔普的时期,就很难考证究竟谁才是突厥人,于是戈氏采取了一个极简易的法子:凡语言与土耳其语相近的民族,全算成突厥人,全是土耳其应该团结的对象。这其中就包括了苏联的鞑靼穆斯林,中亚几国斯坦——不幸的,也包括了我国的新疆维吾尔人民(倒是把土耳其本地的库尔德人排除掉了,库尔德语属于伊朗语族,吊诡的是戈卡尔普本人却是库尔德人)。



土耳其里拉上的戈卡尔普


        凯末尔高瞻远瞩,认为古老的东方传统已经衰落,土耳其想要强国,就非得加入欧洲不可。泛伊斯兰尽管有种种便利,但穆斯林同欧洲千年对抗势如水火,直到现在,欧洲神话中的魔鬼撒旦还都爱围着大头巾像个萝卜,若自命为伊斯兰领军人,土耳其再想融入欧洲大概比中日结盟还要勉强,等于绝了自己入欧的门径,此路不仅不可走,还要反其道而行。泛突厥主义作为新知识分子的呼吁,民族主义对于新兴国家倒有奇效,但周边地区如苏联中东包括中国都有大量“突厥人”,大张旗鼓提出建立突厥人国家,必然使得周边国家报以敌意,凯末尔要推行的,是所谓“零问题”外交,与周边交恶不是正确的选择。


        于是,凯末尔提出了今日所谓的“凯末尔民族主义”(Kemalist nationalism),他借鉴了相当多的泛突厥内容,同样自命为突厥民族的正统继承,甚至干脆直接将突厥当成了国名Turkey的字根,但最为主要的还是以下三点:


        1,废除苏丹及哈里发,土耳其世俗化,亲近欧洲大陆,彻底脱离伊斯兰教。凯末尔强调,早在伊斯兰教到来前,突厥人便已经是伟大的文明,不是伊斯兰教指导土耳其,反而是土耳其-突厥人赋予了伊斯兰教提升(这个大致没说错,突厥人的确在蒙古蹄下拯救了穆斯林)。土耳其人没有所谓伊斯兰教传统,而是伊斯兰教的拯救者。


        2,提出了“土耳其民族主体”概念。强调土耳其真正的主人是土耳其人民,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生产者,而奥斯曼帝国统治者都是寄生虫和掠夺者(这话倒是似曾相识)。因此,尽管伊斯兰教与土耳其并不冲突,但它却使土耳其人民“忘记了自我”,土耳其人民必须通过世俗化主张来“找回民族性”,甚至连文字都要从阿拉伯字改为拉丁字母。


        3,在2以下,要反对扩张主义,确立土耳其民族国家——而非突厥民族国家的边界,从而避免了无限制的领土扩张及周边紧张。凯末尔曾有名言:“土耳其的领土,只是那些我们能够捍卫的领土”。凯末尔是绝对的现实主义者,他很清楚泛突厥民族的梦想如果成真,只能把土耳其人民重新拖入到灾难中。土耳其这样的国家,终究只能在现有范围内去追求民族独立,任何扩张的念头终将反噬自身。


        ——至于这几天网上流传的什么凯末尔确立了“军人监国,文人主政”的“先进政体”,每当土耳其世俗化遇到危机,军人就出来主持正义等等奇谈,我从未见过哪本权威史料有这样的说法。

        恰恰相反,凯末尔时期的土耳其是纯粹的一党制独裁国家,凯末尔一人身兼总统、党主席和武装部队总司令三职,且凯末尔本人坚决反对军人干政(呃我的确没有别的意思……),由于凯末尔本人的崇高威望,这些措施在其生前贯彻的毫不费力。但至凯末尔身后,民选政府成立暨多党制渐成气候,军方方才逐渐成为一支独立政治力量,1960年推翻民主党的政变,军方确是起了坚持世俗化作用,而71年及80年两次政变中,军方则更多希望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尤其的,在西方看来,“军人干政”天然即为反民主反进步的象征,土耳其的这一“优良传统”不仅不是什么先进机制,反而是一直无法加入欧盟的巨大障碍。


        认为国家中总会存在一个超然世外大公无私的救世主,这是典型的中国式皇权信仰。每当国家要走上邪路,这位救世主就将出手普度众生,待大局已定,他便微微一笑飘然而去……这风波诡谲的世界,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情呢?



 "凯末尔主义"的糟糕之处



        现在的趋势,似乎有“凯末尔主义”便天然代表正义的调调在里面。但,尽管土耳其军方的确坚持凯末尔主义,这一主义却并不是全然正确,它至少有两大恶果,尤其是对我们中国而言。


        其一便是直接造成穆斯林世界动荡。

        今日之ISIS,凯末尔不能不负相当的责任,他的改革固然造就了土耳其,却给全世界埋下了祸根。

        前文曾提到哈里发,哈里发作为伊斯兰世界的最高领袖,相当于教皇之于天主教,对伊斯兰教内事务拥有绝对权威及裁判权。在过去的数百年,哈里发均由奥斯曼帝国的苏丹兼任,奥斯曼哈里发也确是称职的宗教领袖,其所主持下的伊斯兰教大体处在统一安定的状态中,尤其值得一提的,奥斯曼帝国还曾攻灭了今日ISIS的老祖宗瓦哈比派,并将其教首阿里.瓦哈卜斩首了事。

        凯末尔废黜哈里发,但却未能以负责任的态度,找出其替代者。伊斯兰世界也就从此失去了宗教权威,各教派纷纷自封为新哈里发,却没有任何一位能够被公认,这是当今伊斯兰教派林立纷争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ISIS能够自命为伊斯兰教捍卫者的直接因素——再没谁有权从教义上宣布ISIS非法,如今ISIS的巴格达迪同样可以自称哈里发,没人能管。真是“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ISIS伪哈里发——巴格达迪

        其二,便是凯末尔主义的基础——泛突厥主义的复活。

        凯末尔固然从未打算实践他引进的大突厥国家之梦,他清楚明白:民族复兴的泛突厥主义从来只是个文化理想——而决不是政治理想。但随着苏联解体,以突厥为主体的中亚五国独立(严格讲塔吉克斯坦是例外),国际上却立即出现了“境外的土耳其人/突厥人到底是什么”这个新问题,而随之而来的就是“新疆人到底是什么”这一本不该问也不需问的问题。

        按照泛突厥主义的理念,“土耳其人”是整个突厥民族的核心代表,土耳其语则是突厥语的标准语,其他的鞑靼语、哈萨克语,也包括我国的维吾尔语,都属于土耳其语的一种方言(维语跟土耳其语相当接近)——那么,维吾尔人作为突厥后裔,当然也是泛突厥民族的一部分,我在土国与人交流,新疆在土耳其的确与中亚五国并列,被称为东突厥斯坦。


事实上,这就是东突(东突厥斯坦)的理论基础,凯末尔自己倡导但却从未真正打算实行过的泛突厥主义,在东突恐怖分子那里却盛开了恶之花。历史上看,民族认同必定高于国家认同,这也是奥斯曼帝国解体的根本原因,如何从理论层面应对泛突厥主义带来的新疆问题,将是当代中国的一大困难。


        此外,凯末尔为了凝聚新兴土耳其民族的一些伎俩,如1931年召开的“世界土耳其大会”,提出了土耳其史观,会上凯末尔的养女有发言,直接将苏美尔人、埃兰人、阿卡德人等人类文明鼻祖统统归为土耳其人,论述证明古希腊文明不是独立发展的,而是由土耳其人贡献的,希腊人也是「伟大的土耳其人」的一支;而后土耳其人又迁徙至埃及和中国,中国文明和埃及文明也都是土耳其后裔——相当于土耳其人是全世界文明鼻祖……这些说起来虽然迹近笑话,但时至今日还出现在土耳其的高中历史课本中,也不能不让人有夜郎自大之感。


昝涛翻译的土耳其官方历史教材,注意“土耳其文明在中国的悠久性”一段。


        

 强人埃尔多安



        讲清了上面的问题,我们便可以看到,土耳其这个国家,受凯末尔影响颇深,有极深厚的世俗传统,而其所坚持的理念亦是“土耳其主义”而非“泛伊斯兰主义”,埃尔多安作为民选总统,其实完全延续了凯末尔主义中的土耳其民族国家和融入欧洲理念。他同样希望加入欧盟,他痛恨库尔德人(即使库尔德人同样是穆斯林,但却不是突厥人),尽管经济上可能颇有瓜葛,但埃尔多安并不能支持ISIS,ISIS当然也不可能喜欢土耳其,土耳其一以贯之的文化理念是以穆斯林的救世主自居,为复兴突厥而根本不可能为什么真主而战,ISIS所支持的,恰恰是土耳其所反对的。土耳其为此还遭了ISIS不少的殃——实在没法相信埃尔多安要复兴伊斯兰教这样的说法。


        只不过,埃尔多安的一大特点,他较凯末尔更倾向戈卡尔普的“泛突厥主义”,同时也显然更具扩张性,这也正是目前所说的“埃尔多安主义”。

        对当代人物进行评价是困难的,因为我们缺乏可靠的史料,单靠媒体道听途说不是正经的态度,我也不打算这么做——但如果要推测埃尔多安是穆斯林极端分子代表,无论如何看不出这样的迹象来。

        埃尔多安作为土国数十年来最长于实绩的执政者,除了外交关系不如人意,政经发展成就都不凡。如夫人缠头巾,限制卖酒等种种“劣迹”,当作八卦说说无妨,真用来谈正事却不可以。政治领袖毕竟不同于普通人,个人喜好和政治理想隔离几乎是必修课,埃尔多安是近年来土国少有的能吏,怀疑其从政基本素质似乎不那么令人信服。我曾在土耳其中西部地区旅行,到伊斯坦布尔机场更是数次转机,天地良心,土耳其哪里有一点宗教国家的样子呢?



埃尔多安会见阿拔斯,身后卫兵礼服竟是过去十六个突厥王朝的军服,其文化意图可见一斑


        反而的,如果埃尔多安真以此巩固自己的统治,乃至有野心做穆斯林世界的领导人,那倒还是真正的好事情。


        我们中国自己是个世俗化的国家,今天一提起宗教政权,似乎就毛骨悚然噤若寒蝉,但宗教本身可真不是个坏东西,倒可算是人类文明和精神所能达到的最理想状态和最终状态。穆斯林的政权,则更不是新鲜的事情,伊斯兰教诞生已经一千四百多年,几乎全是以政教合一的面目出现,这其中,有利于世界的时候多,祸害世界的时候少——而且基督国家当祸害的时候也并不更少一些。我们的网友前些年丢个自行车都总爱说中国人没有信仰,何以见他人以信仰建国反倒不能接受了呢?

        以现在的情况说,塞西的埃及是世俗的,穆巴拉克的埃及是宗教的;萨达姆的伊拉克是宗教的,马苏姆阿巴迪的伊拉克是世俗的。现如今,哈梅内伊的伊朗是宗教的,巴沙尔的叙利亚是世俗的,约旦是宗教的,利比亚是世俗的……哪个更稳定?哪个更好?哪个更有利于世界和平?


        伊斯兰世界走到今日,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政权,而恰恰是无政府,是宗教领袖缺位,造成传统教义不能与世界民族化国家化潮流相融合的困境。如果伊斯兰世界真能够被一位强人所领导,无论他是谁,世界也许都将迎来重归太平的机遇。




        最危险的穆斯林,不是有国家的穆斯林,而恰恰是不受节制的穆斯林。



 一点多余的话



        土耳其的政变,目前还没有定论,究竟是穆斯林内部派系斗争,抑或是埃尔多安自导自演尚不明确,大概还需要相当时间的观察,无论BBC或是CNN,都没有认为土耳其政变失败预示着土耳其要走向极端宗教化。如此前期的局面,被部分主流意见包装成穆斯林政权对世俗社会的反攻倒算,实在是令人困惑,也不能不令人警惕。

         我们中国是一个纯粹的世俗化中央集权国家,宗教矛盾在中国可说既无历史亦无土壤,99%的中国穆斯林都是无害的,就连新疆小偷现在都变少了——而民族宗教矛盾却反而变得尖锐起来了,这与某些力量的推波助澜大概不能断绝关系。

BBC和CNN都侧重于对事件的描述而非分析


        ISIS对欧洲和中东的袭击,并未波及中国,中国之前的恐袭事件亦不能归于ISIS,更像是民族问题而非宗教问题(如东突的主要诉求就不在宗教方面)。以现状来看,穆斯林作为一个宗教团体是不能被消灭的了。无论我们是否喜欢他们,他们都将持续存在。既然我们不能消灭所有穆斯林,与恒常事物为友,自然比遭遇永恒敌人要聪明得多。如果外部压力尚不足虑,我们却因为某些内部蛊惑而龃龉摩擦,乃至对整个宗教甚至民族都生出歧视来,那实在是非常可惜而危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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